小腹自由Selina

在台灣廟會裡，有一群臨時工，稱之為「旗工」，他們從來都不是廟會主角，是一群不被注意的螺絲釘，現實上令人吃驚的是，他們大多由遊民組成。在北部，旗工的召集人「蕭 大哥 」年約60，平日開發財車打零工，有遶境或出殯需要旗工時，再幫忙找人。 我們在4月與蕭大哥相遇，一直等到5月，才等到一場旗工出班的日子。但那不是廟會遶境，而是出殯陣頭。5月21日，蕭大哥與上百位臨時工，一大早集結三重，來送地方老大一程，這天要走2小時，但是上午7點多集合，得等到中午告別式儀式結束，出殯隊伍才會出發，圓滿結束都午後了。 在這些臨時工裡面，61歲白髮蒼蒼的劉大哥告訴我們，他的雙親都過世了，剩他一個人，平常睡騎樓，年紀大了只能靠扛旗子賺錢，整個5月只有這場打工，賺500塊，現在一天吃兩餐泡麵，無可奈何。 出發之前，幾位臨時工大姐被退貨，因為請主忌諱女性扛旗子，蕭 大哥 一臉焦急，一邊緊急調度人手，一邊掏一百塊請大姐們休息，向她們道歉，「歹勢、歹勢，下次再補妳們。」 拍攝的這天，梅雨要下不下，氣溫又悶又熱，一個70多歲的阿伯在集合時，才剛拿旗子走沒幾步路，突然摔倒，手流血受傷。阿伯一臉驚恐，原本不願回家想要硬撐，最後在眾人相勸下，才肯離開去醫院治療。 有廟會或喪事陣頭時，這些遊民就不再是遊民，而是有收入有工作有尊嚴的人，然而，這份旗工到底是怎麼樣的工作？且看下一篇訪談。 文：Selina 影片、圖片：影巷26號、Dino （未經授權，禁止任何形式下載、引用） 🎥🎥高畫質youtube頻道：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RbQBi4HYZI0&t=22s 相關報導： 【旗工紀實2】有人曾是大老闆　這些人來自三重、艋舺、台北車頭、艋舺、基隆 【旗工紀實3】吃一餐抵3餐　有病也不敢承認 👉 看更多： 「有比較有傷害」改變社會偏見的廟會花車王 哥哥過勞早逝　億萬富翁退休打造「三灣落羽松」圓夢 她10年救1500隻黃金獵犬　種母、幼犬都被丟棄 裸體湯婆婆、解剖卡娜赫啦　羊毛羶達人：大家開心，我也娛樂到自己 自家製麵無添加　16年如一日的人氣烏龍麵 沒 有土也能活！一個人作業的農場奇蹟 「心的引領者」－專訪木魚工藝 「偽還魂技藝」—專訪標本師 為何越南咖啡不該去冰？從法式血統與豆子品種說起…… 「獨一無二台灣味」—專訪袖珍藝術 師

（以下訪談中，發問的Q是作者Selina，回答的蕭則是蕭大哥，北部旗工召集人，人稱「蕭董」） Q：什麼是旗工？ 蕭： 一場廟會，要能夠撐得住場面，一定要有旗工。現代人工作忙碌，有錢人怎麼可能來扛旗子，不可能！他們這些旗工都是可憐人，靠陣頭維生，像廟會裡的三角旗、四角旗、風帆旗、繡旗、涼傘，推鼓亭、彩牌，甚至所有不鏽鋼台車，都是他們出勞力在扛。比如獅陣，陣頭成員表演舞獅、打鼓，但幫忙拖鼓、拿旗子的則常常僱用臨時工幫忙。 Q：哪些場合需要旗工？ 蕭： 廟會繞境、進香、喪禮告別式，都需要旗工。廟會繞境大多是全天，一大早6、7點報到，快的話晚上10點前要結束，但也遇過走到晚上11點還在走，走到吼，不認識爸爸媽媽。 北部的告別式通常是半天，要走2、3小時，但以前到南部出班，才出發沒多久，大家很高興，因為地圖顯示，前方500公尺就是終點派出所，但是隊伍左轉右轉，就是轉不到派出所那邊去，南部的路又大又直，最後走了4小時才到。 Q：這些旗工是什麼身分？從哪裡來？ 蕭： 他們大多睡公園，來自三重、艋舺、台北車頭、艋舺、基隆，從30多歲到70歲，大部分45歲以上，年輕的不過10幾個，男女都有。 老實說，有一些人曾經是大老闆、主管級，金融風暴後欠一大屁股債，無顏見江東父母，在家鄉怕親戚笑，乾脆離家出走。像我認識的一個旗工班長，以前是南部某大銀行的襄理，玩股票輸上億元，賣掉房子不夠賠，妻離子散來台北流浪。今年過年時，他好像快死了，我們強迫他回去和家人過年，結果大年初三又跑回來，大年初六進醫院，現在又回公園睡。 他 們大部分是像你我一樣的平民百姓，有一些頭腦反應遲鈍，但都叫得動。這些人各有各的故事，有的因為家庭因素出來賺錢，有的租3千塊雅房住，但大部分睡街頭。 因為流浪久了，他們有些人生活習慣不太好，亂丟垃圾惹人嫌，店家會驅趕他們，公家的運動場館不讓他們住，晚上也會鎖起來，最後，他們只能睡公園或騎樓，冬天一到，很多人冷死街頭。 文：Selina 影片、圖片：影巷26號、Dino （未經授權，禁止任何形式下載、引用） 相關報導： 【旗工紀實1】迎神明送亡者上路　無名無聲的小螺絲釘 【旗工紀實3】吃一餐抵3餐　有病也不敢承認 👉 看更多： 「有比較有傷害」改變社會偏見的廟會花車王 哥哥過勞

（以下訪談，發問的Q是作者Selina，回答的有兩位，分別是北部旗工召集人蕭大哥，以及共聯境猴塞雷表演藝術團團長陳建融） Q：旗工這一行有淡旺季嗎？ 蕭： 大型廟會一次需要1、200個旗工。每年3月最熱鬧，遶境場次最多，2、3月可以大概可以接到20多場，你自己算嘛，旗工一天賺800元，一個月可以賺1、2萬元，這樣他們就很滿足了。但之後就是淡季，只剩周六、周日有陣頭，偶爾可以出，一個月如果能賺6400元就不錯了，但到了7月放暑假，要各自想辦法。因為不是天天都能出班，我會儘量分配場次，讓大家都能有機會賺錢。 今年遇上武漢肺炎，廟會全部取消，大家都沒得賺。有人說，可以去辦補助。其實這些人很多都不認識字，根本沒有辦低收；有些人不敢拋頭露面去申請，怕被追債 。 Q：旗工素質？如何挑選？ 蕭： 我叫來的旗工，都是可以配合的。些人出班前，旗工班長會要他們記得去刮鬍子，找公用浴室洗澡，不要臭臭被抗議；出發前一律換衣服，比較乾淨整齊。有些人我叫他們儘量不要大包小包出現，不然請主看了會嫌棄，其實他們睡公園，來報到時，就把家當一塊帶來，很怕唯一的財產不見了。 Q：為何說廟會對旗工很重要？ 陳： 有廟會的日子，他們可以吃很多東西，如果是要過夜遶境進香團，早上出發會發早餐，中午吃公路餐廳，晚上住廟裡香客大樓，還是吃辦桌。對他們來說，比在外面流浪好。 他們都很有禮貌，像我出團時，我是老闆，老闆還沒開動，這些旗工不會主動去夾。不過有些人很愛喝，會藉口說要拿冰塊，喝個幾杯。 蕭： 他們很會吃，有的迫不及待打包，因為一餐要當好幾餐，我都跟他們說，吃桌菜時，要等大家都吃完才能打包；有些愛喝的，我會跟他們說要喝可以，但不能喝太多，但如果是白天遶境走路時，不能喝醉，最多一小時喝一瓶啤酒，有一次遶境，旗工前面剛好有涼水車，裡面放的不是飲料，全是啤酒，結果這兩位旗工大哥走不到三分之一就「孔鏘」了，陣頭的年輕人來反應，我趕緊把這兩人調走。 Q：你當召集人要承擔的風險是什麼？   蕭：我負責牽線，答應請主要找多少人來，如果人不夠，害人家無法出團，我就要賠。或是出完團了，請主落跑人不見了，我要自己付工資給旗工們，我遇過2次，賺幾千塊卻要賠好幾萬塊。 Q：為何說他們過的很卑微？  陳： 有些人有病不敢講，怕講了就沒有出陣的機會。我們有一次去東港遶境出陣頭，一個旗工突然昏倒，經過救護站人員緊急急救後才清醒，大家要送他